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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曲（二十七）
[2005-2-12]
作者：炎夏
十日后，护送纤云回京的鸾驾来到了撒加在附近县城暂设的府邸。
曾经认为自己对撒加不过是由憎恶转变为普通的好感，但再度见面时，纤云却发现完全不是如此，她对撒加早已心生爱恋，尽管这个男人确实霸道高傲，又是间接害死自己姐姐的敌人；但正是他的强势，他的潇洒，他的英俊，他的一切一切，已俘虏了纤云情窦初开的心灵。
但撒加呢？他对自己，有没有一点点超出算计的情谊存在？
在撒加的书房中，纤云怀着最后一丝期待，向撒加提出了问题：
“要接我回宫的建议，是沙加皇兄提出的吗？”
坐在纤云对面的撒加愣了一下，点头：
“是，是我亲手接的使者来信……”
“那……撒加殿下您的意思是……也赞成吗？”
问出这句话时，纤云的声音在颤抖，她用从未有过的热切眼神直视撒加，心中无声地呐喊：说不同意吧……只要你说，你不愿意我走，我就留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即使和亲生的哥哥为敌，我也会留在你身边的……说吧~~~
被小自己十岁以上的女性这样盯着，即使是撒加，也觉有些招架不住，他咳了一声，心中犹豫到底该如何回答。
说这也是他的意思吗？其实自己的心中确实是不甘愿的……但要说自己愿意让她留下来……撒加何等聪明，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自己是真的爱上她了，还是仅迷恋于她的美貌，或者只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撒加说不清楚……如果自己不爱纤云，轻易许下承诺只会令她痛苦一生……
“我想……”撒加把头拧开，尽量不与纤云那热切的目光对视，“公主殿下回到都城，回到亲人身边，对你也是件好事……我没有理由反对。”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纤云只觉得整个身体好象掉进了冰窖，原来从始至终，做着白日梦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我明白了……”纤云努力咽下就要涌出的泪水，浅笑微身向撒加行礼，“无论如何，纤云感谢殿下这些日子的照顾……”
“……”无言以对，撒加只有还礼之后向房门退去，“公主长途跋涉也累了，撒加告辞，公主休息一下吧。”
纤云仍微笑有礼地注视着撒加，直到房门掩上，笑容顿时消失。
“啪！”两大滴眼泪打在绣工精细的裙摆上，纤云哽咽着……她真是个傻瓜……明明知道，撒加的心中只有皇权，只有天下，又怎么有多余的空间放得下她，而她却仍然笨得把自己的一颗心热情地捧出来……
“我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意，纤云终于伏在床榻上失声痛哭，疼爱她的姐姐已去了，撒加又不要她，她什么也没有了………
掩上房门，撒加并没有走开。静默了一会，听到屋内传来细细的抽咽之声，又慢慢转成哭泣，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己并不是纤纤君子，撒加心中很清楚，不可否认纤云的性格、容貌颇合他的心意，如果纤云是个平民女子，也许自己会二话不说就把她收入府邸，即使立为王妃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造化弄人……
控制住自己想回身去推开房门的手，撒加默然离去，她有皇族血脉，而自己注定是她，还有她的家族的敌人，即使现在留下她，谁又能保证将来如何呢？这就是天意啊……
送走了纤云，撒加一连数日提不起精神，所有的文书都堆在案上呆呆地看着它越积越多，却总是无心处理，似乎一时间什么东西都提不起他兴致了似的。
“殿下……”
“……”
“殿下。”
“……”
“……撒加殿下！！”
“啊！？”终于魂归本尊的撒加猛然回神，看着眼前的心腹爱将，微笑：
“小狼啊，有什么事？”
“咳咳，有什么事？！”李小狼直想猛翻白眼，还用得着自己来提醒有什么事么？只要撒加把眼往下转五度，自然就会知道他目前堆积如山的书案让他该做什么事。
“亲王殿下……”李小狼终于决定该把自己这几天的观察结论说出来，“臣觉得，您最近很是反常~~”
“反常？”撒加仍然微笑，“好象没有吧……我觉得一切还好……”
这也可以叫还好吗？既使是这次输得有些窝囊，也不至于消沉到现在吧。撒加的爱将哀叹，“臣怎么不这样觉得？”
“这个……”撒加打着哈哈，忽然沉默下来，用颇为严肃的语调开口，“小狼，我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啊？”虽然对气氛的突然转变极不习惯，但小狼还是马上敛容肃立，“是！”
“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噗……”如果李小狼现在是含着一口茶水的话，一定会发出上述的声音后全数喷在撒加身上，还好嘴里没有……
“撒加殿下……咳咳咳……您就是问这个？”还是被口水呛到了。
“对啊。有什么问题？你先回答我再说。”撒加的语气不容抗拒。
“这……好像……没有……”不讨厌、或者再稍有些好感的有，但撒加的意思应该不是问这种，那喜欢……是什么概念……那得朝思暮想，神魂颠倒才算吧。李小狼想不起有哪个女孩子让自己有这种感觉的……
“是吗……”撒加叹息，“那看来问你也是白问……”
“您这两天三魂丢了七魄的，就是在想这个？”虽然这样问，不过就算用脚趾头想，也应知撒加的麻烦不会是在想他有没有女朋友这件事……
“怎么会！”撒加瞪眼前的爱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不可能！”
“哦……”李小狼挠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算了…我再问你个问题，”撒加决定转变话题，“如果你有一件宝物，以前在你手里时一直没有在意，但有一天别人把它抢走了，你才发现其实那件宝物对你很重要，你会怎么做？”
“如果真的是很重要，向他说明，把宝物要回来就是了。”
“如果他不肯给呢？”
“那就夺回来呗，”李小狼回答干脆利落，“不管是不是很重要，别人都不能抢我的东西。”
“夺回来？”撒加沉默半晌，忽然笑起来，不复之前的消沉，“没错，属于我撒加的，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谁都不能从我手中抢走~~~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竟还要苦恼这么久！”
撒加猛然坐起身，海蓝色的双瞳再次发射出锐利的光芒，看得眼前的李小狼不由得全身一震。
“小狼。”
“在！”
撒加向他微笑：
“休养生息得也够久了，下令重新整兵，准备向首都进发。另外，你回东方首府一趟，我有特别的任务要派给你。”
“是！”欣喜于重新回归撒加身畔的强势气息，李小狼肃立领命。
撒加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沙加，我是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现在，该轮到我进攻了！
纤云的归来并未在宫中惊起多大波澜，之前沙加下的诏书上虽说要与纤云一同治国，但实际人人心里有数，这不可能。因此，这位公主处境堪忧，如果沙加哪一天觉得她已无价值，想要杀她易如反掌。
幸好目前为止，沙加尚还没有把这个设想变成现实。
老实说，沙加心中确实起过杀意，但在见到纤云之后，看见她与同母姐姐木青有五分相似的面容，忽然想起了自己没来得及救下的亲生妹妹，又想起自己因为母亲早亡，无人庇护。既使贵为皇子，却仍受尽冷落，心中不免伤感，那一点点狠心顿时烟消云散。
另一方面，重新振作精神的撒加又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进军事宜，这个消息很快就传进了首都沙加与七之彩的耳中，令他们不禁又开始头痛。
“撒加竟然撕毁约定再次进兵，他又要做什么…”沙加以手抵住太阳穴，头痛万分，安宁日子还没过几天，麻烦又来了。
“虽然没指望他能安分多少时候，不过他也反悔得太快了吧！”同样头痛的还有目前掌管军权的七之彩，大战刚过，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可称主力的仍只有七之彩的嫡系军，其他几位已阵亡大将军的余部还需重新整编，短期内怕不能投入战斗。
“军队的整编还没完成？”沙加皱眉，“遇到什么困难，效率这么低？”
“人手不足。”七之彩无可奈何的摊开两手，“我的部属就这么些，大将不能都调开，底细不明的人不敢乱任命，自然没有效率。”
“话是没错……但时间不等人啊……”沙加苦想还有谁可以用，“要不，把迪斯马斯克那个投降的上将军再调到你部属去吧。我虽不喜欢他，不过他能力应该不差。”
沙加指的是星夜，自从投降后沙加虽保留了他的上将军职位，却一直有意冷落，如今无人可用，也只好再起用他。
“也好……”七之彩不反对，“不过让他留在后方，会不会来个窝里反？”
“不会，”沙加摇头，“那个星夜不是笨蛋，保持现在的情况他也许还可以混个大将军之职，如果叛乱，皇位没有他的份，论实力和影响力他不及你更不及撒加，什么好处也捞不到。他必定早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否则当时也不会投降得那么爽快。”
“你说行就行，”七之彩点头，反正从能力上来讲，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小寒也留下帮您处置事务，我三天后带兵向东南出征。”
“嗯……”沙加微微颌首，随即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正要起身告辞的七之彩——他曾经的未婚妻，“撒加不好对付，千万小心……”
七之彩的动作一滞，随即面上绽开笑意，轻轻转身以无可挑剔的优雅身姿立于沙加面前，再以同样优雅到无可挑剔的嗓音回复自己的主君：
“殿下请放心，您的臣下，也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撒加一旦下定决心，其行动力之快足以令所有人动容，艾克斯奉命向北推进，不足五日就已攻下两个城池，但在向北方第三个小城卡尔莫进军之时，却在城外与七之彩的先锋部队遭遇，双方交战，各有伤亡。与此同时，撒加军中也得到七之彩的大部队已离此不远的消息，因此，艾克斯的进军只好暂时停止。
目前，七之彩的部队就驻扎在卡尔莫城中，艾克斯的军队仍在城外，摆出随时准备攻城的架势待命，而撒加也已率全军来到此前攻下的第二个小城鲁萨。强强相对，谁也没有找到进攻的机会，战局再次陷于僵持。
“啧啧，撒加殿下，您让属下领兵攻城吧。七之彩的骑兵擅攻不擅防。我保证三天就能把卡尔莫攻下来！”被调回的艾克斯眼睁睁看着敌人在前却无仗可打，急得团团转。
“急什么，”撒加却很有耐心，不但有耐心等，也有耐心解说，“别小看了七之彩，她也曾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就算不擅防守也不会如此不济。况且攻城是下下策，既使你能攻下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好好开动你的脑筋想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佳之策。”
“不战…屈…什么？”艾克斯的直脑筋搞不懂，“…咳…那就这么再等下去？”
“我等了十年了……不多这一两天。”撒加现在不急于开战，李小狼被他再次派回首府执行一件任务，他在等结果，在这之前拖延时间反而更好。
“你还是回前线吧，时刻注意七之彩那边的动静，不必急于开战，只要不让她出城作战就行。明白了？”
“是。”虽然还是有些不满，但艾克斯仍然以有力的回答表明他会尽心执行命令。
李小狼站在撒加府邸花园的门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奉撒加之命回到首府，为的是那位自撒加出兵以来即被严密看守起来的皇子殿下——穆。
撒加的叮嘱还在他耳中回响：代自己向穆说明打算立刻拥这位皇子即位，如果穆同意，就马上接他到军中；如果不同意的话呢……
如果不同意……李小狼想起当时的场景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撒加的脸色阴沉冰冷，右手微微举起作了下砍的姿式，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不必再加解释，李小狼也已明白结论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很没胆出现在穆的面前，叹了口气，李小狼迈步进入花园。不出所料，花园里没有人。自从撒加带兵出征后，为防万一，把守的士兵就不再敢让穆踏出房门一步。
站在屋门外，抬手制止看守房门的士兵刚准备行礼的动作及声音，心中再酝酿了一下说词，推开房门。
“李将军，很久不见了。”屋内正中，那位优雅的紫发青年放下手中刚沏上一杯茶的茶壶，象和老朋友打招呼一样，悠悠出声。
“……”和预想的场景不太一样，李小狼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来，请坐吧。”穆很有主人风度的招呼，完全没有身为阶下囚之感。
李小狼咳嗽了声，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同时回手关上了房门。
“殿下……臣这次来是……”
“我可以猜一猜，撒加让你来的，要接我去继承皇位，对不对？”
无声的点头，都答对了，李小狼还有什么可说，“还有……”
“嗯，还没说完呢。如果我不答应，就要取我的性命，是不是？”
和你谈话的人太聪明是好事还是坏事？李小狼一脸黑线，看来根本不必他解释什么，白准备了那么半天的词。
只能点头。
“那，殿下既然都知道，您的答案是？”
“撒加有没有说，怎么处置我身边的人？”穆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亲王殿下对此没有明确指示，我可以全权处理。”李小狼觉得自己是否太老实了点，他本应用此好好要胁一下穆才是的。
“是吗……”穆叹气，“如果要说死，十几年来我死了无数次了，已经没什么可怕。但是我不放心丹丹。如果可能的话，将军可不可以替我照顾她？这样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答案已很明显，但李小狼还是觉得心沉了一下，没想到面临生死关头，穆还是不改初衷。
“这……”
“怎么？将军不肯答应？”穆的心头沉了下去，如果李小狼不肯，那丹丹的命运……
“我……”该如何回答呢？如果说不，也许穆还有可能受制于此屈服于撒加，但这样一来……
默了半晌，李小狼一咬牙：
“好，臣答应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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