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域文苑 银英同人-Rio Grande(大河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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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英同人]Rio Grande (大河那边)

[2005-8-21]

作者:加州海岸

  老人知道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仗了。他并没有任何的畏惧和遗憾,他只是觉得对不起那些和他一样一心赴死的年轻人。舷窗的外面是乌黑的宇宙,老人有些混浊的眼睛看着那片黑暗,是的,和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一样。宇宙永远不会老去,可是为什么,回忆中的宇宙也像年轻的心跳动着不安,而今天窗外的宇宙却是死气沉沉的一片。这个宇宙无边无际,无始无终。只是这一次,生命即将融入宇宙。

  老人闭上眼睛,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是因为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吗?积累一生的情感要在这暴风雨前的片刻安宁中流过心灵,洗净岁月的尘埃。就像一条大河,奔腾着流向大海,卷着回忆,和生命。大河,Rio Grande,是老人的旗舰的名字。

  好像是哪一首歌里唱到过“Rio Grande”,老人蓦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唱歌的人,曾经是他最亲密的战友。

  ……费尔南多,是他的名字。老人那时才十七岁,第一次上战场。他望着舷窗外漆黑的宇宙,好奇又紧张。他不知道十几个小时以后,他是否还能如现在一样看着舷窗,还是,他的生命会化作一道光,在无边无际的宇宙里流浪,再也回不到故乡。年轻的心咚咚地跳着,他觉得手有些颤抖。

  “紧张了吧,亚历山大,”那个亲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第一次都是这样的,没事,明天好好干就是了。”

  年轻的士兵回过头,看见一张朝气蓬勃的脸:“费尔南多,我不是……”

  “我来弹首歌吧,”费尔南多抱起自己的吉他,“好好听哦,这首歌里有我呢。”于是他轻轻地唱起来,轻快的旋律像流水般荡漾在休息室里。人们都停止了谈话,静静地听他的歌声。那首歌是这样唱的:

  Can you hear the drums Fernando? 
  I remember long ago another starry night like this
  In the firelight Fernando
  You were humming to yourself and softly strumming your guitar
  I could hear the distant drums
  And sounds of bugle calls were coming from afar

  听见那战鼓了吗,费尔南多?
  我总会回忆起多年前的那个星夜,
  那熊熊的火光中,
  你弹拨吉他轻声吟唱,
  而我听见了战鼓如雷,
  嘹亮的军号声从远方传来。

  老人惊讶自己还能记得多年以前所听过的歌曲,或许是因为那天费尔南多的歌声真的让他平静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友谊就是从那首歌开始的。那是一位老人回忆过去的战斗岁月的歌啊,为什么要在年轻人的口中唱出?

  其实现在,当我的生命默默走向终点的时候,才是歌中描述的情景。费尔南多,直到今天,我还会回想起那个你轻拨琴弦小声吟唱的夜晚,虽然没有熊熊的篝火,没有如雷的战鼓,没有嘹亮的军号,空气里却充满着紧张;然而是你的歌声,让那激战之前的夜晚多了几分平静。

  ……“你知道这首歌的来历吗?”费尔南多拨开额头上黑色的头发,眼睛仍然看着琴弦,问道。

  亚历山大无声的摇了摇头。

  费尔南多知道亚历山大不会知道答案,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很久以前,当人们还生活在地球上的时候,有一块土地,他们称为拉丁美洲。那里的人们很长时间以来一直被外族人统治着。后来他们决定独立,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争取自由。这首歌就是一个老战士,在很多年以后,唱给他的战友听的。”

  “那就是说……”亚历山大迟疑的提问道,“那就是说他们成功了,他们得到了自由?”

  “是的。”费尔南多微笑着回答道。

  “那样多好啊,”亚历山大看着费尔南多的吉他,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我们也能等到那样的一天吗?等我们都老了的时候,你可要记得唱这首歌啊。”

  “是啊,我们都是这么希望的。”费尔南多的目光投向窗外的宇宙。

  那场战斗结束了。亚历山大甚至没有关心过战役的胜负,他所知道的只是,他活着回来了,那个关心他的会唱歌的费尔南多也活着回来了。作士兵的日子,生活就是这么简单。老人似是自嘲地笑了笑,年纪大了,责任也越来越重,要考虑怎样胜利,怎样不失败。但是今天的征途,胜利也好,失败也罢,却终究是一条不归之路。老人叹了口气,Rio Grande, 这条大河通向的彼方,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

  你会在那里迎接我吗,费尔南多?就像多年以前,当我们从战场归来,你总是会用你动人的琴声来让我们忘记一切的危险和悲伤一样。我又怎能忘记那个闲适的午后,在激烈的战斗之间,我们能够坐在故乡的土地上,看湛蓝的天空,听你的歌声。还是那首歌,以你的名字命名的歌曲,我还记得我听着歌词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那歌中唱的初上战场的少年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They were closer now Fernando
  Every hour every minute seemed to last eternally
  I was so afraid fernando
  We were young and full of life and none of us prepared to die
  And I’m not ashamed to say
  The roar of guns and cannons almost made me cry

  呐喊的声音越来越近,
  分分秒秒都像永恒般漫长,
  我曾经是那么害怕,
  我们都还青春年少,谁都不会想到牺牲,
  说出来我并不惭愧,
  那枪炮的回响几乎让我流泪哭泣。

  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和当年一样笑得有些羞涩。那时他们都还年轻,谁也不曾想过牺牲;战争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信念也不是梦想,只是需要坚持才能渡过的黑夜,而幸福生活的曙光就会在不远的前方出现。可是,这漫长的黑夜仍然没有结束,只有炮火的闪光照亮着漆黑的宇宙,而过后,则是更深的黑暗。一切都会结束的,就像每个生命都有终结的时刻,只是,这样的痛苦太漫长了。

  ……“那是谁?”亚历山大问道。

  费尔南多的手中打开一张立体照片,一个褐色头发的少女微微笑着。她的头发还在风中飘散,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费尔南多,早点回家。”

  “我妹妹。”费尔南多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我继母的女儿。漂亮吧?”

  “唔,……”亚历山大只顾端详照片中的少女,顾不上回答费尔南多。可是他接下来的问题其实已经回答了友人方才的提问:“她叫什么?”

  “阿涅丝,A-G-N-E-S。”费尔南多颇得意地回答。

  “哦,阿格妮丝。”亚历山大用自己的拼法来念女孩子的名字。

  “是阿涅丝。”费尔南多解释道,“她母亲家族那边的名字。她从小就不喜欢别人叫她阿格妮丝,她觉得阿涅丝比较特别一点。”

  亚历山大不禁笑出了声:“很特别的姑娘。她现在在哪里呢?你的家乡?”亚历山大的眼睛看着天空。秋天的天空清澈晴朗,——大概就像那姑娘的眼睛吧。午后的暖风拂过脸颊,或许那姑娘的长发也是这样在风中飘舞呢。林间传来阵阵鸟语,那姑娘的笑声会不会也一样爽朗而欢快?

  “真没意思。”费尔南多放下吉他躺倒在草地上。

  “怎么了?”亚历山大收回目光和思绪,看着双手枕着头的友人。

  “真没意思,”费尔南多重复了一遍,接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像从前地球上的一位领导人一样,在看了战友妹妹的照片以后说‘告诉她,我要娶她’呢。”

  亚历山大哑然失笑。

  可是费尔南多却认真了起来,他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说道:“亚历山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回不来了,你要答应帮我照顾阿涅丝。”

  “别说这么丧气的话,”亚历山大拍拍友人的肩膀,“你已经打了这么多场战斗了,不都回来了吗?可别胡思乱想。”

  费尔南多没有说话,担忧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There was something in the air that night
The stars were bright, fernando
They were shining there for you and me
For liberty, fernando
Though I never thought that we could lose
There’s no regret
……

那个夜晚空气都不同寻常,
星辰是那么明亮,费尔南多,
它们在照耀着你我,
为了自由啊,费尔南多,
而我从来没有想过失败,
永远不会遗憾,
……

  你那时已经预感到什么了吧,费尔南多?我却丝毫没有体会到你的心情,那时候,真的太年轻了。一场又一场的战斗,有谁知道哪一次就是最后一次呢?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谁也没有准备好就这样迎接死亡。就像你的歌里唱的一样。能活下来是多么难得,又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这些年来,看过的死亡已经太多,心灵也渐渐麻木;可是那时候不同,你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曾经心如刀绞。那个星夜啊,也像你的歌中唱的那样,照耀着你我为自由而战,可是你终究没有回来,你年轻的生命永远永远地留在了那闪烁的群星之间。更让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是,我还要守住对你的诺言,去见阿格妮丝,哦不,是阿涅丝。

  那是亚历山大永生难忘的一刻。当他颤抖着双手抱着费尔南多的吉他,在阿涅丝的门外徘徊许久终于决定按响门铃的时候,当门里那个姑娘带着快乐的笑容来应门,却惊讶于看见一个陌生人的时候,当他手中的吉他和眼中的泪水无言的说明了一切的时候,当阿涅丝脸上的笑容刹那间被震惊和悲伤代替的时候,他责怪过费尔南多为什么交给他这样残酷的使命,幻想过如果站在门口的是他和费尔南多而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祈祷过让时间过得快一些好减轻他和阿涅丝的伤痛。

  姑娘默默地请他进门,他把吉他递给她。阿涅丝低着头,抚摸着吉他,褐色的长发散落在脸颊边,亚历山大看不见她的表情。亚历山大期待着的,其实并不是这样压抑的场面,他更愿意看到阿涅丝哭泣,或许那样,安慰的话语才能起作用。然而那个时候,阿涅丝没有哭,她抱起哥哥的吉他,也开始弹奏。还是那首歌。

Can you hear the drums Fernando? 
I remember long ago another starry night like this
……
听见那战鼓了吗,费尔南多?
我总会回忆起多年前的那个星夜,
……

  亚历山大在心中跟唱着。歌曲仿佛凝固了空气,停止了时间,可是静止的一切却是更沉重的负担,当那音乐中断的时刻,悲伤会痛彻心扉。亚历山大与其说祈祷着那一刻不要到来,不如说是无奈却紧张的等着那一刻的到来。终于,当旧吉他的第三弦在阿涅丝手中断裂的时候,音乐停了。安静,或者说死寂笼罩在房间里。阿涅丝的眼泪落在她白皙的手指上,和琴弦上。散乱的褐色头发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手足无措的亚历山大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从姑娘怀中抽出吉他,握住了姑娘的手。当阿涅丝伏在他肩头抽泣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对费尔南多许下的承诺,他的心头一酸,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姑娘。刹那间,他们意识到,对方真的是这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我没有违背诺言,费尔南多,我和阿涅丝一起生活了许多年,她是我生活的一切。可是今天我也要离开她了,对不起,费尔南多,我最终还是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对不起,阿涅丝,我要先走一步了,你要好好活着,替我看到和平到来的那一天。我会为你在那大河的对岸预留一席之地,我会告诉费尔南多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我还会告诉弗莱德你有多么想念他。弗莱德,我勇敢的孩子,你也会站在河岸边等着我吗?

  阿涅丝是个坚强的姑娘,乐观又善良。在亚历山大的记忆中,她几乎没有生过气,即使是他总是把她的名字喊作“阿格妮丝”,——她总是不厌其烦的纠正他;即使是弗莱德淘气闯祸,——她也总是温和的让弗莱德“自己好好想想”。弗莱德是个好孩子,像他妈妈一样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是也倔犟固执——也许那就是因为不幸有我这个父亲的缘故,老人想。

  弗莱德和千万个战争中成长的孩子一样,勇敢而坚强,上战场为维护自由而战斗是他的理想。于是,年轻的上尉豪情万丈的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归来。那是亚历山大第二次看见阿涅丝流泪。

  他知道妻子忍了很久,直到他们走进弗莱德从前的房间,看着儿子书桌上还摊着没有看完的书籍和没有写完的日记。阿涅丝无声的流泪,亚历山大紧紧搂着妻子的肩膀。这是她第二次经历亲人的生离死别,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为什么要把她生活中的希望一个一个的打破?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亚历山大在心里问着,然而他知道这些问题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战争。

  那个夜晚,当亚历山大擦去入睡的妻子脸上的泪痕的时候,他的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残酷,是形容这个世界最恰当的词语。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是无比巨大的悲伤,而且,那逝去的孩子,甚至都没有留下尸骸。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啊,就这样走了,再也听不见他开怀的笑声,看不见他爽朗的笑容。而作为父亲的自己,第二天仍然要起草下一个作战方案,把更多的年轻生命送上那条不归之路。有多少父母和他们一样正在经历这样的悲伤,又有多少家庭将会经历同样的悲伤?亚历山大不愿也不敢想。

  那个静静的夜晚,他看着窗外的星空默默叹息。晴朗的夜空镶嵌着闪烁的群星,每颗星的背后似乎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段动人的故事。有谁能够记录下每个青年的每个笑容呢,有谁能记住每个生活过的人的名字呢?宇宙埋藏了一切,无边无际,无始无终。逝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而活着的人却不得不经历无尽的悲哀。

  费尔南多,你还是幸运的。至少,你没有经历过把自己的儿子送上战场,送上这条无法回头的路。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宁可自己一个人对抗敌人,老朽的生命死不足惜,要让那些年轻人能够得到生存的希望。那希望,在伊谢尔伦。你不知道这些,没关系,我会告诉你的,当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像那歌中唱的一样回忆往事了,不久了,等着我,费尔南多。

Now we’re old and grey fernando
And since many years I haven’t seen a rifle in your hand
Can you hear the drums fernando? 
Do you still recall the frightful night we crossed the Rio Grande? 
I can see it in your eyes
How proud you were to fight for freedom in this land

今天我们已经年老,白发苍苍,
多年来你再没有拿起过一支枪,
你还能听见那战鼓吗,费尔南多?
你是否记得我们穿过大河的那个危险的夜晚?
我却还能看见你眼中的自豪,
我们曾为这块土地的解放而战斗。

  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他在心中描绘着一副与故友重逢的画面。他多么希望,能够活着看到那歌中所唱的一切啊,——白发苍苍的老战友,自豪的看着为之战斗过的这片土地,告诉自己那自由的生活是过去浴血战斗的结果。大河奔腾而去,卷着欢乐的浪花。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实现,旧日的战友已经永远留在了天国,而他又要永远的离开相伴一生的妻子。或许一切都到了结束的时候,只是,他已经看不到那一幕尾声。或是这并不是一件沮丧的神情。也许阿涅丝可以看到更美好的结局,但愿吧,希望那可以补偿他无法与她相守终身的遗憾。未来的一切,还是交给命运吧,那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呀……

  Rio Grande,带着老人的思绪,静静航行。

  “您累了吗?”参谋长关切地问闭目养神的老元帅。

  “啊,没有。”

  蓦的,老人突然回忆起了那一直没有记起的两句歌词:

If I had to do the same again
I would, my friend, fernando

如果需要从头来过,
我依然义无反顾,我的朋友,费尔南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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