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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五题

[2003-7-7]

作者:没有月光

第一个梦:山的空寂

  他风尘仆仆地回到五老峰。

  他很累了,身上满是伤痕,心中也满是伤痕。他渴望休息,渴望温情。他失去的已经太多,好在他总是可以想起那个一直在等他的娇小的身影。这样,即使在他受伤流血的时候,心里也总是充满着期盼和爱。

  “现在,我回来了。”他低声对自己说。瀑布就在不远的地方轰响着,那意味着家也不远了。他充满喜悦和悲伤地想着她温柔的笑,深深的黑眼睛,鬓边的花朵,想着她可会在那小小的青石路上用惯常的快乐的眼泪来相迎,想着她可会在他们那小小的陋居中忙着家务,之后门扣响,她会惊讶地抬头看见他,之后两人便可一起沉浸在重逢的幸福中。要不然,她也许还会在瀑布前祈祷吧,秀丽的黑发被水滴沾湿,眼睛被孤独和忧虑沾湿。要用什么来抚慰她呢?这次一定要拥抱她,他不禁红了脸想。大概只有这个方法,可以让她切实地感受到他存在的温暖吧。

  “我回来了,”他说着,轻扣着屋门。周围是那样的宁静和安谧。风吹过竹林,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门是虚掩的。他推开走进屋内。里面没有人;这可叫他有点惊恐。可是房子里收拾得是那样干净!桌上依旧一尘不染,她爱看的书放在一角,里面用竹叶做了书签,正好翻到一页上。

  “春丽?”他低声询问着。被补了一半的衣服还放在床边,他拿起来,依稀有她的淡淡清香。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屋前屋后都寻不到人。莫非真的到瀑布那里去了?

  瀑布是响的。山崖上是空的。春丽不在。

  他茫茫然地在山崖上站了一会。然后就想,她可能是到山下去买什么东西了。那么,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说不定,她现在就已经在小屋里了。

  心里带了这样的想法,他突然又高兴起来,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然而他兴冲冲地跑回去一看,依然还是没有人。

  那么,是还没有回来吧。他叹息着。那么就等着她吧。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转眼已经是日落西山。门前的小径上,依旧没有传来他所熟悉的那轻盈的脚步。他不觉焦躁起来。他想冲到山下去找她,但是又强行抑制了这样的冲动。

  “要是她回来,找不到我那怎么办?”他这样想。

  于是就一直等。

  夜里他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席子是凉的,门是开的,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然而春丽依旧没有回来。

  莫名的惊恐和忧虑在他心中弥漫开来。四周是那样寂静,听得见瀑布的远远的响声和小虫的鸣叫。但他突然觉得这世界不是他熟悉的世界了。

  春丽到哪里去了呢?

  她好象只是离开了片刻,而且随时都会回来的样子。空气中溢满了她的思念和形象,但是她本人却不见了。

  一天, 两天。

  他还在等。很长时间他在屋子里茫然不知所措,有时听见屋外哪怕是一只小鸟飞起,一片叶子落下,他都狂喜地以为是她回来了,冲出屋外去迎接她,然而之后又一身失望地回来。后来他又跑到瀑布前的山崖前找她,发狂一样地踏遍了所有的土地,最后他合拢手掌对着山谷喊:“春丽——!!”

  “春丽——!!”回应他的只有回声。那些回声拖得那么长,在无人的山谷中回响着,变得无比得凄凉和诡异,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春丽依旧没有回来。

  他设想了无数种疯狂的可能,之后又立刻推翻。他对自己感到恐惧,对空寂的山谷感到恐惧,对突然陌生的世界感到恐惧。他想离开这里,但是又好象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困住了一样迈不开步子。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等待,等待春丽回来。他就这样同时带着恐惧和期待在山里等着。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他还在等。

  这里的时空仿佛是停滞了一般,她的清香依旧留在空气里,她的竹叶夹在书中从来没有腐坏,门前的小径从来不曾打扫却依然洁净,一切都好象还保留在他回来的那天——春丽离开的那天。然而独独对于他一人,时间留下了痕迹。开始他做噩梦,每次都是一身大汗地惊醒,之后,梦境变得虚幻起来,再之后,干脆什么梦也没有了。夜里一片漆黑。他的心仿佛逐渐变得空白,唯一能了解的事情就是他必须等在这里,直到她归来。那不知名的力量将他困在这里,世界好象只留下他一个人和这一坐山,而外边的世界已经消失了一般。他不是没想过离开,但每次都莫名其妙地自己走了回来。他等待着,冥冥中似乎觉得只要春丽回来,这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他依旧觉得,某一天就会突然出现一双小手,从他背后轻轻地蒙上他的眼睛,轻笑着问:“猜猜我是谁?”

  “回来吧,”他每天默念着,然后才睡着。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春丽依旧没有回来。而他却老了。白发爬上鬓角,皱纹侵占面容。他依旧在等,不过现在更多地是到瀑布前的山崖前去等。他坐在那里,看着瀑布,什么也不想,就那样坐一整天。

  五十年。

  恍然中已经过了半个世纪。昔日的英俊少年成了驼背的老翁,只是,他依旧在固执地等。他现在仿佛是想通了。某天他抬头看着那轮圆月,——自从他回来,天上就一直悬挂着这轮满月。

  然而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莫名其妙地想。这样的情况好象在预示着春丽终有一天是会回来的。她就在某处,只是自己找不到而已。他突然像是明白了。

  “原来如此!”他喃喃地说着。

  “是因为我从前总是一直让你等待,所以这次上天决定要让我来等待你,是吗?

  “感谢上天。当初你等待我的心情,现在我终于是了解了。

  “那么没有关系。这次就让我来等待你吧。不论要花多长的时间……“他这样说着。 瀑布前坐着老翁。

  他等着那不知所终的爱人。

第二个梦:THE CIRCLE

  他带着难以言述的恐惧和期待睁开眼睛。

  令他窒息的是,眼前依旧是那一片熟悉的白。天地一色的冷酷的白。前面依旧有那两个身影,一个小小的,倒卧在雪中;一个高高的,站在旁边。依稀可以看见他被风吹得散乱的长发。呼啸的夹杂着雪花的狂风把话语送到他耳朵里。

  “冰河,快起来!”

  “再不起来的话,你一定会被冻死的。……”

  不要。他心里无声地狂喊着。

  “不要……”

  不要叫我起来。如果就让我葬身在风雪中,至少有两个人的痛苦可以减轻几分。

  他开始狂奔。朝着那两个人影狂奔;风雪是那么大!冰粒全打在他的金发上和他的脸上,他浑然未觉。

  “不要!”

  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被风声所掩盖。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又站起来了,和旁边那个人一起消失在苍茫的白色里。

  不要。他痛苦地呐喊着。这一次,至少这一次……


  小小的两个孩子站在巨大的冰原上。极光映照着他们稚嫩的面孔。他就站在他们旁边。他对他们讲话,但是,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说出的话。

  一个稍稍高一点的孩子对另一个孩子说:“冰河,你为什么想当圣斗士?”

  不要。他说。他看着幼时的自己,那张自己又熟悉又陌生的孩子的脸上,冰冷的眼睛如同冰层下的海洋。

  “……”

  “我要成为一个圣斗士,用自己的力量为正义而战。你呢?”

  “……”他看着自己沉默不语。

  不要。他呐喊着。不要再问了,艾尔扎克。我会害了你的。

  高个的孩子笑着转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视线穿越他的身体。

  ……

  冰层上破开了一个大洞。

  傻瓜,你这傻瓜!他朝刚刚学有小成的自己痛苦地喊道。他看着几年前的自己,带着惊喜和兴奋冲向致命的危难。

  “妈妈,我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了。”

  他恨不得一拳揍到少年时代的自己脸上。他想吼叫,他想拉住他,他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自己,可是他只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却没有触摸它的能力。

  水面上绽开一朵水花。他无力地坐倒在冰原上,头深深地埋在手掌中。

  沓沓沓。他听见有人跑来的声音。

  “……冰河!果真去看他妈妈了吗?糟了!这一带洋流很不稳定,冰河他……”

  又一声水声。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宇宙。两个小宇宙。衰减、消失。一个小宇宙不见了。血色浮现在水面上。那是艾尔扎克的一只眼睛。

  十三岁的自己失去了知觉,躺在冰原上。他冷冷地看着他。


  “冰河,你太任性了。”

  冰原上的简陋木屋。炉火熊熊燃烧。他坐在房屋的一角,看着桌旁的卡妙和裹着毛毯的自己。长久的沉默后,无论是他还是当时的他,都没有想到卡妙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

  骂吧,卡妙老师。他说。骂我的自私,我的自负,我的冷酷,我的幼稚,我的无知……你骂吧,老师。哪怕让我听到一句也好。

  卡妙不再开口。他站起身来,长叹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外北风呼啸。门里只有他和自己。他看着少年时代的自己呆然地看着炉火。

  顽固不化的家伙。他说。他伏在自己的臂膀上,无声地哭泣了。在他对面,少年的自己依旧呆然地看着炉火。


  他看着自己。看着自己打破冰壁拿到圣衣。看着自己参加银河战争。看着自己和一辉作战。看着自己被打破胸膛。看着自己对那群兄弟说出真相。他感到当时自己的想法。他觉得不可思议。

  冰河,你太任性了。他对正在和白银圣斗士战斗的自己说。

  “你太任性了——”他对着之后只身回到西伯利亚的自己的耳朵吼道。

  没有人听到。他看着十四岁的自己带着惊恐和疑惑从冰洋中浮起来,然后看见冰面上的留言。他感觉到自己那夹杂着诸多复杂情感的小宇宙。

  “卡妙,”金发少年喃喃地说,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惜没有机会了。你这幼稚、任性的傻瓜。他站在旁边低声说到。那时的自己没有反应。他目送自己在冰原上走着,直到背影消失。


  十二宫。

  他没有能力阻止他们前往圣域。他没有能力提醒他们小心那阴谋的箭。他没有能力,在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世界里,他只是一个影子。

  他绝望而麻木地看着他们闯宫。甚至看到自己被卡妙冰封起来时,他好象都已经没有了感觉。一切都是没有用的。

  “我来这里是为了收拾你。

  “冰河,停止前进,这是我的命令。”

  “我不能……”

  他改变不了历史……

  “那么我就只好动手了。

  “要么离开这里,要么和我战斗。”

  冰河,还是不行吗?

  那么安息吧,冰河。至少让我为你亲手造棺吧。

  为什么流泪呢?

  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呢?老师的心……


  紫龙把他从冰棺里救出来。瞬用自己的体温救活他。星矢说:“冰河,你一定要活过来……”

  他看着他们,一边笑一边流泪。傻瓜,这有什么用呢?他喊着,你们一个马上就会和敌人同归于尽,一个会为了救我而失去知觉,一个会险些被刺穿心脏……

  ……你们可以活下去,如果没有我,你们依旧可以活下去,为什么要救我?你们这帮傻瓜……傻瓜……

  到了天蝎宫的时候,他突然莫名地恐惧起来。他知道自己会被打倒,知道自己会再站起来,知道米罗会放走他,知道……自己将在水瓶宫……

  米罗说:“卡妙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与其让你死在其他的黄金圣斗士手上,他想还不如亲手了结你。

  他只是想保护你,他的最爱的弟子。你还不明白吗?

  不要!!

  他狂奔。风刮在他的脸上。南欧的天气很好。圣域的天气也很好。十二宫没有冰雪,但是他依然刻骨寒冷。

  他来到水瓶宫。他看到卡妙站在宫外,看着远方,等着自己的徒弟来杀掉自己。

  “老师!!”他喊着。跪倒在卡妙脚下。

  “请你不要……”

  心中好象有什么要裂开了一样。

  他请求着。尽管他明明知道卡妙看不见自己,感觉不到自己。他还是苦求。他不想再看一次,不想再干一次。

  卡妙突然微微地叹气。

  “冰河……?”他心里一凛。老师……?

  “错觉罢。”

  “你还是选择复活了吗?为什么,冰河……

  “你还是那样任性啊。“卡妙自顾自地说着。

  “真可惜呢。见面之后马上就要开战,所以,很多话不能对你说了。你可能会死。我也可能会死。我们两个中,至少有一个是要死在这里的吧……

  “所以真遗憾。到这个时候,依然无法让你知道,就算我会杀死你,就算我会死在你的手上……

  “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教过你。”

  冰河,快起来!

  冰河,你太任性了。

  冰河,我是为了收拾你才来这里的。

  冰河,要么离开,要么打倒我。

  ……无论如何要选择一样吗?……

  冰河,至少再让我给你一个安息之地吧。

  冰河,为什么你要复活?这样……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冰河,回答我,什么是绝对零度?

  你太任性了。

  “不要要要要要————————————!!!!!!!!!!!!!!!!!!!”

  再一次地,他看着他们两个人同时挥出拳。

  绝对零度。

  “你完全继承了我,冰河。今后,也要用这种力量战斗下去。

  “只是我再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原谅我,冰河……”

  微笑着,

  卡妙倒下了。

  我们必定有一个人会倒在这里,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活下来的只有我而已。

  “不要要要要要要要——!!”

  现时和彼时,平行而无法相交的空间里,两个冰河的小宇宙同时炸裂了。

  时空炸裂。……

  ……

  再一次地,

  他带着难以言述的恐惧和期待睁开眼睛。

  令他窒息的是,眼前依旧是那一片熟悉的白。天地一色的冷酷的白。前面依旧有那两个身影,一个小小的,倒卧在雪中;一个高高的,站在旁边。依稀可以看见他被风吹得散乱的长发。呼啸的夹杂着雪花的狂风把话语送到他耳朵里。

  “冰河,快起来!”

  “再不起来的话,你一定会被冻死的。……”

  不要。他心里无声地狂喊着。

  “不要……”

第三个梦:天空中的黑宝石

  他有些麻木地看着自己的手在公文上签下流畅而优美的古希腊文。他的手纤细、修长而苍白,指甲保养修剪得很好。从手背到手腕上有细细的伤痕,犹如雪原上带着皈依之美的赤色蜿蜒道路。不过他已经忘记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了。

  他写道,“赐死雅典娜的圣斗士冰河一名。”

  有时候他自己也会奇怪,自己怎么能写出这样漂亮的文字来呢?这简直就好象不是他的手一样呀。不过出现这样的想法时,往往他自己也会好笑。他已经用这只手签过无数的公文,处理过无数的文件,从来也没有人来怀疑过他这只手的权威性,可是居然他自己会觉得古怪。

  也许,他叹息着想,是因为太过忙碌而产生幻觉了吧。

  太阳的光辉被永恒地遮挡住了;大地上也因此成了荒寂和冰冷的世界。他对九星连珠的执行结果非常满意;事实证明他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他也曾经到地面上去看过——那是怎样黑暗、寒冷和寂静的世界呀——自从有了人类以来,大地上还从来没有过这种会令他心灵震颤的纯净和死亡之美。他非常喜欢。他非常高兴。

  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不少。比如,冥府的人口骤然暴涨,可真令冥府的守卫者们头痛得厉害;新的领土需要分配和守卫,还得考虑把一部分的冥府机构搬迁到地上的问题;虽然人类几乎死得干净,但是毕竟还是有些生命力比较顽强的虫子幸存下来,并且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固执四处东躲西藏企图继续苟延残喘,要把他们找出来并且逐一消灭也是很费事的。当然,最叫人烦的是那些雅典娜的圣斗士——尽管雅典娜老早就死在极乐净土了,这些家伙已经失去了靠山和后台,但不知道为什么,自打永恒的日食以来,他们就从没有放弃过顽固和无聊的抵抗。圣斗士的人数每一天都在减少;但是在他们死绝之前,他不得不每次都耐着性子签下他们的赐死命令。

  “黄金圣斗士穆,赐死。”

  这是一个有着美丽紫发和优雅姿容的圣斗士。处死他时他颇觉可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异常雍容的人,看到他时会出离愤怒般发疯地企图攻击他,像是想为谁报仇一般。哦,对了,是为了那个被他们叫做前教皇的、假装投靠自己实际还是为雅典娜卖命的史昂吧?或者,还有更多其他的人?

  他的头被米诺斯取下,现在搁在冰地狱。

  “白银圣斗士魔铃,黄金圣斗士艾欧里亚,赐死。”

  这倒是很有趣的一对。男的是个少见的骁勇之士,为了捉住他,冥界可是损失了不少人马。他们衣甲破碎地躺在一起。临要被处死的时候,女的突然飞快地脱下面具,吻了男的一下。那个叫艾欧里亚的愣了一下,之后放声笑起来,紧紧抱住了女的。那笑容现在还挂在他被风干了的尸体上吧。可惜的是,那个叫魔铃的女圣斗士被抛进了深渊,大概他们永远也不会再见面了。

  “黄金圣斗士米罗,赐死。”

  赐死实际上已经成了多余的词。他被带来的时候已经被拉达曼迪斯揍得犹如一具焦枯的活尸,但是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令他非常不舒服。他下令挖出米罗的眼睛。可是直到他被推到冰地狱去的那一刻,这个顽强的家伙还活着。真是不幸。

  “青铜圣斗士紫龙,赐死。”

  这个人据说是那个死在叹息的墙壁前叫星矢的青铜圣斗士的同伴——这是个有深湛的忧伤眼睛的战士,不过据说他实际上是个瞎子。他莫名其妙地朝着坐在高台上的他微笑,之后就用他唯一可以使用的右手自我了断。他断气的那一刻叫着一个女子的名字,不过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黄金圣斗士加隆,赐死……”

  赐死再次成了多余的名词。为了处死他,这个有着连神都会害怕的桀骜不驯的小宇宙的男人,使冥府三巨头里损失了两个。他和拉达曼迪斯同归与尽,两个人都尸骨无存。这让他复活后者时很费了一番功夫。他没有见过加隆,但是他的小宇宙总是令他想起某个人。又是错觉吧。

  “黄金圣斗士童虎,赐死。”

  这是个令人敬佩的老战士。他还记得在上一次圣战中见过他;雅典娜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一直保存了年轻和力量。不过这也是虚妄的;在艾亚哥斯亲自打穿他的心脏后,长生不老的神话就终结了。据说,雅典娜死后,一直是他在组织圣斗士们的抵抗。他一死,那些本来就支离破碎的圣斗士们便接二连三地溃败了。

  “青铜圣斗士邪武。”

  “白银圣斗士莎尔拉。”

  “白银圣斗士……”

  那些名字太多,多得让他头痛,他也没有那个耐性来一个个记住。不过他还是很奇怪: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动力?比如今天处死的是那个叫冰河的。这个金发的独眼英俊男子似乎和从前那几个企图在他面前耍花招的黄金亡灵中的某人有点联系,他的冻气相当厉害。他叹着气给他相应的果报——他将被烈火焚烧,直到永远。可是宣判时,他居然也一直看着自己不住地冷笑,这可叫人奇怪。

  门被小心地扣响了。路尼走进来。

  “哦,又是一个吗?”他问。

  “是……的。”不知道为什么,路尼今天看起来似乎有点犹豫不决。“是……一个叫一辉的青铜圣斗士。”

  这个名字明显地起了某种化学反应;路尼近乎惊恐地看着至高无上的冥王大人脸上堆砌起了迷惑的表情。

  一辉,这个名字似乎唤起了某个遥远的记忆……某种火焰般灼烧的东西。但是他头疼。想不起来。算了。

  “哦。把文件拿来吧。”他说。

  路尼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一点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呈上公文后,他并没有如同平常一样离开;脸上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想干什么。

  “还有什么事情吗?”

  “哦……这个……”他一脸惶恐,“属下,属下昨天在一个人类的‘科学机构’里找到了一样东西……不知道大人您是不是会有兴趣……”

  “哦?”他有兴趣。

  路尼必恭必敬地呈上一纸图片。“这个,据说是九星连珠后从天空中拍到的地球的样子。”

  他接过来,窒住了呼吸。

  这个就是地球么?

  不见边际的黑暗中,一个完美的球体。光线被遮挡住后,它反而愈加美丽了——如同一轮死亡的新月,从永恒的黑夜中,依然透出毒药般幽蓝的光芒。


  “好漂亮啊,哥哥,这个是什么?” 突然间,仿佛从时间和空间另一端飘来的记忆,翻滚着涌上他的心头,犹如遥远世界里传来的回声;这是,很久很久前,那个在他身体里的叫做“瞬”的人留下来的。只是这一刻,仅仅是这一刻,大地的统治者和黑夜之王的灵魂和思想突然又被那个曾经的青铜圣斗士的回忆占据了。

  “这个是从太空中拍摄的地球的照片。”

  “好漂亮!

  “从天空上看,地球上并没有国界……

  “可是为什么还会有战争呢?如果有一天国界消失,那么也就没有战争,也不会有像我们这样的孤儿了吧……”

  某个已经被遗忘了的世界里,有一间小小的教堂,有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弟。他有一个哥哥,强大又悍勇。而他自己只是个懦弱又爱哭的小孩,永远躲在哥哥的身子后面。他叫做一辉的哥哥顶替他去了地狱,被改造成恶魔后归来;他曾经想要杀掉他,可是后来居然又一次次地为了保护他而差点死掉。哦哦,那个时候,他们还都是“雅典娜的圣斗士”哪,他们还要为“大地上的爱与和平”而战哪,可是到了最后,如果不是他的一辉哥哥没有恨下心来对他挥拳,他也就不会是冥府之王了;更不会是这天地间至高的大神。

  这还真是让人感伤的兄弟之情。我该报答他,不是吗?

  他微笑了。路尼也知趣地跟着微笑了。

  “那个,叫做一辉的青铜圣斗士……”

  “赐死。”依然是流畅而优美的古希腊文。看着手上的伤痕。保护过谁吗?为谁哭泣过吗?爱过谁吗?如今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过去是消失在时间彼端的沉船,那些眼泪和微笑,离别和爱恨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遥远到永远不可以再追回来。历史已经被改变了,从他们出生那天被注定的命运,终究是不可违抗的。

  他是黑夜之王,世界之王,过去对他无关紧要,他不想也没有那个兴趣去追想。但是他还有东西要给从前的哥哥,也算是给从前的自己。


  “哥哥。还记得那时我在教堂里说过的话吗?现在我的梦想实现了哪。你看着这完整纯净的地球!如今它不再有国境了;不再会有战争和孤儿了。你我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看见了吗,哥哥,这个地球,就是我给你的临别礼物;你要知道,我们说过的话,我从来、从来也没有忘记过啊。”

  冥王俊美的脸上,嘴唇弯起优美的幅度。呵呵,自己其实也是个怀旧的人呢。


  一辉的头颅被斩下。掌刑官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担心冥王大人会被这个圣斗士刺激起过去的回忆,搞出一些混乱的场面来,还好,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他满意地目送路尼走出大殿。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可以考虑把他提拔上三巨头的位置。他又打开那幅照片看了一遍。真是漂亮。他决定以后把它贴在大殿上。如此寂静的美丽和理想。黑暗的地球高悬在无限的空间里,就如同……


  天空中的黑宝石。

第四个梦 鲜花盛开的地方

  “这个地方真是见鬼的冷。”冰河抱怨道。

  他笑着。连冰河都认为冷的话,这地方就是真的见了鬼了。

  但是事实的确如此;更糟糕的是,如今的地球上已经找不出多少比现在他们身处的地方更好的场所了。

  举目所及,冰霜和黑暗笼盖着整个大地。他穿着凤凰圣衣,而冰河穿着残破的白鸟圣衣——因为自从穆先生死后,再没有人可以修圣衣了;连他唯一的弟子贵鬼也意外地因为要救一个小女孩死去,而他才十一岁——在一个小小的山包上被冻得浑身战抖。

  冰河跺跺脚。“哎呀!”他说,从地上的积雪里扒拉了几下,扒出一个小小的玩具熊来。熊身上还有冰凌挂着。“这种地方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

  他把熊从冰河手里接过来。“好歹还能看,”他说,“听说这地方原来是一个幼儿园。”

  冰河沉默了。他们都不再乱动,仿佛生怕惊动了脚下那数百个幼小的亡灵。“那些人怎么还不来?”他说,“时间已经过了。”

  他习惯性地抬头看天际。没有光。不再会有日出了。他有些讥讽地想,如果在从前,这该是他们在温暖的家中喝着咖啡聊天的美好时刻吧……

  几个黑影从远处跑过来。

  “一辉大人!冰河大人!”他们欢呼着,“找到你们了!”是几个衣裳褴褛的杂兵。“米罗大人在等你们——我们出发吧。”

  他哼了一声。

  “到哪里?地狱么?”

  “米罗已经被你们这些叛徒害死了。”冰河咬牙切齿地说。那几个人就突然面露凶光,破烂的衣服下闪出冥衣黑色的光芒来。

  寂静而寒冷的冰原上,突然火光冲天,并且随即起了一场冰风暴。


  “我真是不明白啊。”冰河说。

  他冷笑。“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人类的地方就有欲望,有欲望的地方就有背叛。这些,我们已经看得够多的了,不是吗?”

  冰河笑了。“我不明白的是你啊,”他看着一辉手上的伤说,“一边说着这种愤世嫉俗的话,一边还为了保护一个玩具熊而被几个低级的冥斗士伤到……”

  他哼了一声不说话。手里抱着的是那只拣到的玩具熊,对于他这样的战士来说,好象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你要把这个东西留着干什么?送给那个贵鬼救下的小女孩吗?”冰河的话语里带着嘲讽,“多愁善感的人啊。”

  “冰河……”

  “什么?”

  “你再多嘴一句,我就连你和你的那个破十字架一起扔到火山坑里去。”


  幸存下来的人住在昔日被认为是地狱的地方。这也颇令人感慨,往日那要命的岩浆,致命的热气,如今倒成了维系人们生存的要素了。火山依旧在活动,不过不知道在没有热能的情况下,它究竟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人类也一样,”冰河说,他们穿过拥挤在火山壁上凿出的洞里的人群。这些人和他们一样,面有饥色,神情灰暗。“火山停止了的时候,我们就完了。”

  “搞不好比那还早,”他说。正在这当儿,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嘴里发着无声的欢呼,带着在这洞里几乎是绝无仅有的明亮表情,穿过人群朝着一辉奔过来。冰河看着他把小女孩抱起来,把玩具熊塞到她手里,说:“你这种人啊……就像是一边说‘这世界已经是死地’一边还要相信花园一样呢……”

  欢笑没有持续多久。人群里起了不安的低语。他们看着浑身血迹的童虎走过来,神情庄严而肃穆。

  “紫龙死了……”

  低语如是说。

  “自从春丽死了之后,他就一直如同不要命一样的战斗。这次,他总算得偿所愿,现在……至少让我们相信,他和春丽是在某个地方相会了吧。”

  一辉这样说着。他一个人站在荒僻的地方。面前有个小小的凸包,上面立着一个几乎无法辨认的十字架。这地方本来是海面上的一个悬崖;不过现在连海面都结冰了。他想着那沉睡在这里的女孩子,想着那和她有同样面容、如今却成了冥王高居在死亡宝座上的弟弟。

  后面突然响起脚步声。一辉回头看。小女孩抱着他送她的玩具熊,笑靥如花,脸在寒风中冻得通红。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快回去,这里很冷的。”他说。没有用。贵鬼用生命救来的小女孩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她只知道扑向他的怀抱。

  “……也好。我们一起陪爱丝美拉达坐坐吧。爱丝美拉达呵,你现在在地下,冷么?”他喃喃地说着。突然之间,眼前就好象现出了爱丝美拉达守护的那片鲜花盛开的土地。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冰冷和死寂。美是短暂的。生命是短暂的。可是为什么还想去珍惜和留恋呢?

  人啊,古怪的动物。

  ……

  情况在恶化。

  他们的战友在一个个牺牲。哈德斯仿佛看穿人心一样的追踪他们。他们在逃,在战斗,但是,

  “如同绝望的野狗,”加隆冷笑着说。他依然喜欢独行,偶尔回来,手上提着冥斗士的脑袋。他看不起委身于火山下的人群,不听从老师的命令。他只是为了自己或者另一个自己在战斗。他看着茫茫的大地说:“撒加那傻瓜,追求到的却是这样的结局啊。”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几个星期后,他被冥界三大巨头围攻。加隆力战身亡。他们赶去的时候只看到双子座的圣衣碎片。

  “一辉啊,你不会疲倦吗?”冰河摆弄着脖子上的十字架说。

  一辉沉默了一阵子,看着小女孩拖着玩具熊在洞里高兴地跑。旁边是加隆象征性的坟墓。

  “那么,你疲倦了吗?”

  “如果有一天我再也想不起妈妈和老师的模样,我就会疲倦了。”冰河说。他把头靠在濒临死亡的火山壁上。实际上,他已经很疲倦了。

  那么我呢,爱丝美拉达?他想,我也会有一天忘了你的样子吗?

  爱丝美拉达在鲜花盛开的土地上朝他微笑。女神知道,她说。

  女神已经死了。


  死亡和失踪的消息依旧在不断传来。圣斗士和其他的反抗者的阵线在全世界崩溃。他们明白这是必然的结局。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结局来得如此之快,而且委屈得没有反抗的机会。哈德斯总是知道他们躲在哪里,想干什么。和神战斗,果然没有好下场哪。

  童虎死亡的那天,他们正在山洞里,看小女孩用玩具熊给他们表演默剧。他们笑得都很开心。

  知道消息了后他们沉默了一下。冰河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那么,”他说,“现在我们拼命吧。”

  他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他站在爱丝美拉达的坟墓前发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守护了么?冥斗士在朝这地方赶来。眼看就要完了呢,他想。自己毒辣的预言实现;火山还没有熄灭,人类的生命却要熄灭了。这有多可笑?要是往昔,几乎能让人哭出来。

  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见到小女孩,怀里抱着玩具熊朝他跑来,笑靥如花,脸蛋在寒气中冻得通红。

  “回去吧。”他低声说。“记得温暖和呼吸的美好。”

  “不用,”聋哑的小女孩突然开口,“一辉,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哈德斯大人对你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他一愣。然后是仰天大笑。有人类的地方就有欲望,有欲望的地方就有背叛。

  ……

  白的是雪,红的是血。一辉站在地狱中,浑身浴血,周围是冥斗士们的尸体。凤凰的翅膀是折断了,而且这次,再也没有可以使他浴火重生的火焰了。小女孩抱着玩具熊,坐在石头上冷笑着看着他:“你,不,你们这些人哪,通通都一样。

  “在整个地面都已经被封冻起来的时候,你们竟然还相信这世界上依然有鲜花盛开的地方。“

  他微笑。爱丝美拉达……他说。心目中的少女面孔开始模糊。他的日子看来是到了呢。不过,在这之前,至少让我为你们报仇吧……所有的战友们。

  玩具熊突然化为烈焰,小女孩躲避不开,尖叫着化为尘埃。周围的冥斗士们发出威胁的呼喊,朝他围过来。他微微点点头——就是这当儿,他发现脚下触到了什么。

  一只小小的蝴蝶停在他脚下,困难地伸展着带着冰凌的翅膀,似乎对目前的情况迷惑不解。一辉楞了一下子。这地方怎么还会有蝴蝶呢?

  哦,对了。

  是很久以前,这大地上还有着美丽阳光和蓝天的时候;是这里还有他心爱的少女看护的小小秘密的时候。这只蝴蝶想必是被隔着远洋的芳香所吸引而飞到这里来的吧。只不过,随后的冰风暴埋葬了它,冻僵了它,直到刚刚,战斗的热量和他的鲜血唤醒了它。

  “哦,“他微笑着捧起了它。蝴蝶的美丽翅膀在寒气中微微抖着。他用最后的小宇宙给它足够的温暖,融化掉冰凌,并且使它有力气飞起来。

  “飞吧,“他说,把蝴蝶举过头顶。

  冥斗士朝他扑过来。

  蔑视死亡的人,比谁都珍爱生命。谁会懂得呢?

  “飞吧,”在凤凰最后的最灿烂的火焰和呼啸中,他叫道,“飞吧!”


  飞到,那鲜花盛开的地方去。

第五个梦 白日梦

  他的名字叫星矢。

  今年十七岁的少年,在一家普通的高中上学。家里有爷爷、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叫星华的姐姐。

  他的模样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大大的褐色眼睛,黑色的总是疏于梳理而蓬松的头发,不算特别英俊,但是因为总有着爽朗爱笑的阳光表情,也颇为招人喜欢。170cm出头的个子,体格结实匀称,是学校里田径部和足球队的干将。但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成绩普通,家庭普通,长相普通,爱好普通,连交的女朋友也是普通的——一个叫做美穗的女孩子,是他的同班同学。

  他喜欢音乐,喜欢吉他,喜欢U2和BONJOVI。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乐队的吉他手。但是他的父母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家里的亲戚和城户财团很有些联系,他们希望他能成为公司里的企业战士。正处于叛逆期的小孩,时常也会因为这些事情闹得家里天翻地覆,不时搞出一点彻夜不归、离家出走之类的小把戏来。姐姐算是他的精神支柱,但是最近在上大学的她也恋爱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再来和倔强的弟弟谈心,星矢因此颇有些郁闷。不过总得来说,他的爸爸也还能理解他,他的妈妈也算不太唠叨,还有慈祥和乐天的爷爷。家庭生活依然是快乐的。

  他的女朋友美穗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罢了。同时有着小女生的可爱和小心眼,容貌也算不上什么美人,只是一般的清纯而已。他喜欢和她放学时共同回家,假日里去看电影、逛马路,偶尔拌嘴之后和好如初。他倒是挺希望自己遇上一个女神级的美女,就算是天上掉下来的也好,最好是那种美貌又温柔又聪明优秀万分自己牵着在街上走会被万人瞩目但是就是对自己痴心不改的——不过那也只是梦想而已,目前也只好满足与和美穗小家子气的恋爱。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会对某个貌美的偶像和漫画女神想入非非——男孩子嘛。

  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关心的东西,除了偶像的演唱会和足球赛。本来,这个年纪的小孩,并没有必要去关心什么战争和政治,经济和灾难,享乐是他们应有的权利啊。他看到那两座大楼倒塌的时候觉得很惊讶,也有点难过,不过也仅此而已。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要为这个世界做什么——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了大地上的爱和正义?这个题目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滑稽的地步。

  他最害怕的事情是期末的时候考试成绩公布。虽然说一般都还过得去,但糟糕的时候会一个假期都没有零用钱,而且会被送去上各式各样的可怕的补习班。

  他的朋友很多。他们大多和他同一个年纪,一起交换着不能让大人和女朋友知道的小报和杂志漫画、对于女人的看法、烟草和烈酒的初体验。有朋友说摩托飚车是很爽的事,他倒是想试试,不过一来没有钱,二来后来听说朋友的朋友因为被警察追赶时出了车祸,他害怕自己也碰上这样的倒霉事情。他喜欢邀约着一帮朋友嘻嘻哈哈地闯一些足够让女孩子尖叫和他们自己得意的小祸,不过也仅只于砸烂人家的玻璃、一起酗酒闹事而已。

  他记得有一次深夜上完课回来,在一个深巷里隐约看到一个女孩子,带着恐惧和惊慌哭叫着,被几个男子围在中间。他曾一时热血冲头想冲上去,但是最后却又放弃了;他跑出很远去打了电话报警。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后来怎样了,他只是在一个劲地想,如果那些人少几个的话,如果他们模样看起来不是如此可怕的话,也许自己就会冲过去了。

  不过毕竟还是也许而已。这只是人之常情。换做别人,也会做这样的选择的,他想。毕竟他只有十七岁而已,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微笑头像出现在报纸上并且围着黑框的样子。虽然被人叫做“英雄”、被连篇累牍地报道似乎很过瘾,不过自己是看不到的话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偶尔会做可怕的梦。梦里他是一个斗士,和一群同伴在一起,为了某个似乎非常崇高的目的而总是在不停地战斗。他总是梦到自己的敌人都强大得古怪,而自己老是被打得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这些梦都会在他被某个敌人杀死之前惊醒,并且给他一身冷汗和未定的惊魂。这些梦稀少但来得准时,害他有时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前世之类。但是更古怪的事情还在后面:偶尔他看到大厦上的时钟庄严轰鸣,偶尔他看到希腊的废墟和夕阳,偶尔他在街角遇见一个有温和笑容的黑色长发的少年,偶尔他听到依稀的叫着“瞬”之类奇怪的名字的声音,偶尔他看见人群中冰冷的蓝眼睛和金色头发一闪而过,偶尔他看见天边如同火鸟翅膀般灿烂的晚霞,他都会有奇怪的似曾相识之感——但是,一旦他想要捕捉这些瞬间的意义,思想就从他的指缝中溜走了。

  后来他讲给朋友听,大家都笑,一个同学告诉他这叫类神经失常,是所有人都会有的记忆出错现象。这很正常,很普通,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他嘴里哦哦地答应着,心里有点失落也有些高兴。所谓什么英雄的梦境,毕竟是太遥远的事情啊。自己要关心的还是眼前的事情比较好。

  是啊,姐姐要回来了,带着没有见过的男友。爷爷要过生日了。发现了一家不错的卡拉OK,少年跳跃上又有了新的喜欢的连载,明天还有物理考试。得要想个法子和昨天吵架的美穗讲和。虽然她哭起来的时候很烦,但是毕竟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她的。算啦,牺牲一个假日,陪她去玩好了。


  星矢十七岁。

  他很普通。他很快乐。他很幸福。

  他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

梦的终结

  (一)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转眼已经是日落西山。门前的小径上,依旧没有传来他所熟悉的那轻盈的脚步。他不觉焦躁起来。他想冲到山下去找她,但是又强行抑制了这样的冲动。

  “要是她回来,找不到我那怎么办?”他这样想。

  于是就一直等。

  第二天他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他梦见春丽再也没有回来,而自己已经白了头发。他带着余惊四处张望。席子是凉的,门是开的,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有人给他披上了衣服,衣服上带着淡淡的清香。但是春丽不在这里。

  莫名的惊恐和忧虑在他心中弥漫开来。外面的阳光那么明媚,空气是那样清新,四周是那样宁静,他平息静气,听得见瀑布的远远的响声和小虫的鸣叫……听到了窗外他熟悉的那个温柔的声音。

  他冲了出去。少女的背影在瀑布的背景中显得更加纤瘦。

  “春丽!”他喊。

  少女转过了头,眼里是带着泪花的微笑。“你醒了!”她说。


  梦醒了。


  还好,这只是梦而已。等待,应该是幸福的前奏。


  (二)

  他带着难以言述的恐惧和期待睁开眼睛。

  令他窒息的是,眼前依旧是那一片熟悉的白。他几乎又要晕转过去。好不容易定住了神,他才注意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医院的天花板而已。

  他睁着眼睛。自己毕竟还是活下来了。可是老师却死了。这是他的任性和辜负。强烈的悲哀,比梦的恐怖还要强烈的悲哀和懊悔,袭上他的心头。他还能再苟活下去吗?

  旁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他感觉到那几个熟悉的小宇宙。他艰难地转头。

  星矢。紫龙。阿瞬。他们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气息微弱,和他一样满身伤痕。可是他们都还活着。都还活着。

  突然就有流泪的冲动。他别过头去,心想,总算,自己还没有完全失去所有可以去珍惜和保护的东西。


  梦醒了。


  悲哀过后,人依然要找到坚强起来的理由。


  (三)

  “哥哥。”

  “啊,瞬,早上好。”

  “……“

  “怎么了?精神不好啊。”

  “哥哥也是啊,黑眼圈。”

  “你的黑眼圈也很严重呢。别太用功了吧,身体的健康比较要紧呢。”

  “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不好的梦。”

  “啊,是什么?”

  “不说好。”

  “那算了。其实我也有做噩梦的。呵呵,不会是同一个梦吧。”

  “……哥哥。”

  “怎么了?”

  “以前,我们看的那本地图册,还在吗?”

  “不知道。你去问问教堂的爷爷吧。怎么啦?”

  “哥哥,地球是蓝色的,是吧?”

  “你这不是废话么。”

  “恩,恩,是废话啊。哈哈,不好意思,哥哥……你要去干什么啊?”

  “这个麻烦的东西啊,喏,要去送给小孩子的呀。”

  “哥哥拿着这种玩具熊,好象很滑稽呢……”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

  “啊,没什么。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啊,好的,哥哥下午要记得回来吃饭哦。明天我们要去和紫龙冰河他们见面,然后一起去看星矢,记得买礼物啊。”

  “罗嗦,我知道。走了!”

  “哥哥再见。”

  “再见。”

  梦醒了。

  阳光依旧普照大地,鲜花依旧盛开,人们依旧可以相信眼泪和微笑,而你对最亲爱的人可以说“再见“而不是“别了”,这就是幸福。


  (四)

  他们去看星矢。

  他睡得好安稳。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

  纱织温柔地看着他,说:“他好象在做一个很长很快乐的梦呢。”

  是啊。虽然他的美梦,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是悲哀的梦魇。


  那么,究竟要不要叫醒他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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